画一扇窗子给自己散文
清晨醒来,隔着玻璃就听见风声呼呼作响。起来一看,外面的天空阴沉沉、灰蒙蒙的,风夹着尘沙打着玻璃,沙沙地响;远处更是刮得昏天黑地,黄黄的沙尘,直升腾到半空中,似滚滚的浓烟。树木被风摇晃着、撕扯着,好像要被连根拔起一样,来回地摇晃。我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,感觉咽喉发干,胸中也似刮过这沙尘一样干燥,干燥得让人窒息。
外面的沙尘,挡住的是我们看远方的视线;而内心的沙尘,挡住的是什么?
今天是端午节,这天,人们都会早早地起来,到山青青、水碧碧好去处去踏青,一是表示对伟大诗人屈原的缅怀;再就是人们要感受一下春天的气息,看见这样的天气,我的心情,一下子就像天空一样阴沉沉的了。好在纷纷而至的短信,让我的心情疏朗了很多。
每个节日,手机短信都会响个不停。明智的,都署上名字,至少我知道是谁,哪个单位的;但没有名字的还在多数,所以,很多我就不知道是谁发来的了。但能在节日发来各种各样的祝福,说明人家想着你。来而不往非礼也,所以不管是谁,我都给回个祝福的短信,这是礼貌。
短信中,有一个署名陈峰的信息:“我点亮了我心里的灯,所以我看到了外面光明的世界。感谢你曾经给我的点悟,我想,你的世界一定色彩缤纷!祝你端午节快乐!一生快乐!”我挖空所有的记忆,才想起去年的一次采访。
初秋的大兴安岭,空气显得格外的清爽,天淡淡的、蓝蓝的,连绵的群山黄绿相间,像一幅秋韵极浓的水彩画。弯弯曲曲的河水,已不似夏日那样丰满充盈,有的地方已经水落石出,松树那淡淡的香气逶迤在空气里,随着呼吸,渗人心脾。
我奉命去根河采访,工作之余,根河市医院的刘姐和姐夫非要请我吃饭。于是,便邀请了他们的同学和密友,我们男男女女十来人,说说笑笑,在微微渗着凉意的晚风中,徒步来到了根河最有特色的农家饭庄“一锅炖”。那真是“农家饭庄”,一进包间,就看见一口农村常见的、大大的铁锅设在中间,大大的锅盖,土制的锅台,锅台冲着门口处有个烧火的灶坑,锅台旁摆着劈好的整齐的木柈。桌子有40公分宽,呈半圆形包围在灶坑之外的四周。“哦,太原始了!”我惊叹。我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的家中,心里,有一种失而复得般的欣喜在涌动。
刘姐的这些朋友同学我大多都认识,也不拘谨,大家畅所欲言。因为很多都是医生,所以健康的话题必不可少。谈得起劲时,刘姐忽然对这我身边一直沉默的男士说:“小陈,让小张给你看看手诊。别看她是记者,看手诊可是她的绝活呢!我们都很迷信她的。”
在座的多数都是医生,她们对那些检查心肝脾肺肾的精密仪器都很在行,但是,对我国传统的中医理论却很生疏,因为他们知道中医理论的博大精深,所以对中医还是情有独钟。
在人们的劝说中,身边的男士小心翼翼、似乎是害羞般极不情愿地伸出左手。我这才注意身边这个很斯文的人,很瘦,神情落落寡合,似乎心事重重,目光幽幽的,此刻正看着我,似乎是在征求我的意见,看还是不看?看他的神态,我只好热情地拉过他的手。他的手似乎柔若无骨,没有一点男子的那种雄厚和坚韧的感觉。智慧线的末端向下弯曲着,肝区处的青筋於阻。我不是医生,没有必要把人家的亚健康状态都说出来,会吓人的,所以草草看了看。“思伤脾;你很瘦,是因为思虑过度或偏激而引起的脾胃不和,脾胃是气血生化之源,所以你气血很虚弱。在有你的肝气不舒,一是表现为肝火旺脾气暴躁,爱发火;另一个表现就是生闷气,郁郁寡欢。就这些吧!”我笑着放下他的手。那一刻,我看见他那一直无神的眼睛,忽然掠过瞬间的光亮,用一种很奇特的笑,向我点了一下头。
饭后,所有的人都建议去歌厅。根河有两“火”,一是饭店火,再就是歌厅火。根河的人,无论男女,每个人半斤白酒,绝对面不改色心不跳;每个人拿起麦克,都会唱,而且唱的有音有韵,绝不亚于歌星的原版。我不会唱歌,但是喜欢听歌,于是便坐在角落里嗑瓜子,听他们唱。他们当然不会让我清闲,时不时就把我拉上去,我就只得朗诵两首自己写的小诗,蒙蔽过关。
在一首歌唱完,我和康丽跳舞回来刚坐下,陈峰从另一个角落来到了我面前,谨慎地说:“我可以和你聊聊吗?”他的眼睛在暗淡的灯光中,仍然是幽幽地看着我,我无法拒绝这目光。“好啊!”我尽量显得极其高兴,免得是他感到失望。
我们来到歌厅外面的休息室,他坐在我的对面,显得很是拘谨,两只手相互搓着,眼睛看着我们中间的桌子,半天也没开口。
“我常来根河,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呢,你不常和他们在一起,是吗?”为了打破沉默,我问。
“我想问你,人为什么活着?”他根本就不回答我的问题,声音向他的眼神一样,幽幽地说。
我愣了一下,这么尖锐的问题,如何解释的清楚?“为了责任啊!”我回答。他看着我,满眼都是疑惑不解。“我们上有父母,下有孩子,还有爱我们和我们爱的人;我们,要让他们在我们的身上看到希望啊!”我笑着进一步解释。
“可是我的世界,被雾笼罩着,什么也看不见!”他摇头说。
“呵呵,那就点亮你自己心里的灯,去照亮外面的世界呀!”我笑了。
他也笑了,我们聊了一会,都是关于人生的问题,我隐约感到他一定受过挫折,所以一直用积极的语言鼓励他。“我请你去吃烧烤,或者去吃冰点吧?就请你自己!”说完他觉得不妥,连忙补充道:“你别多想,我就是挺想和你说说话的。”正在我为怎么拒绝他的邀请为难的`时候,刘姐走过来,叫我们去参与集体活动。
曲终人散,那天我们从歌厅出来时,他绕到我的身边,小心翼翼地说想要我的电话,并一再告诉我,下次来一定告诉他,他一定请我。他的手机没电了,我只得拨通了他的电话,但是我没存,时间久了,也就忘了。
“呵呵,我发现你不但会看手诊,还会看心理吧?”在回宾馆的路上,刘姐挽着我的胳臂说。“你知道陈峰是一个严重抑郁症的人吗?他今天能和你说这么多话,真是奇迹!”
“啊?真的啊!”我惊叹!刘姐和我讲了陈峰人生的一段经历。
八年前,陈峰毕业于东北大学企业管理系,毕业后被河北一家很大的企业聘请去,当了一位普通职员,陈峰是一个力求很上进的人,通过一年的时间熟悉业务,颇受领导的赏识,第二年就被提升为企业策划部主任。在陈峰任职的第一年中,就拿出了两个非常有力度的企业发展策划方案,通过企业高层几次反复的推敲,这两个方案得以实施,而且给企业带来了不菲的经济效益。陈峰,也因此在这家企业大红大紫起来。
人有旦夕祸福。一年以后,正在陈峰事业飞黄腾达,爱情甜蜜圆满的时候,公司因为陈峰劳苦功高,给了陈峰半个月的假期。陈峰和爱人到岳母家看了看不满一周岁的女儿,便踏上了出国的班机。
芭堤雅就可称为泰国的黄金海岸,在那里,他们乘着水翼船,驶往彭湖礁外岛,望着蓝蓝的海水,享受悠闲的乐趣。去参观蓝花农场或是植物园,或是骑一只纯种的好马游览乡间,欣赏果园生态和迷你暹逻国,尽情地享受着生活。可是就在他们饱览异国风情,回来踏入国土不到一刻钟时,意外的车祸便夺去了他妻子的生命。那是生与死别离,他抱着怀里的妻子千呼万唤,声嘶力竭,可是,这个他爱了八年,结婚还不到两年的心爱的妻子,就那样血肉模糊地离开了他。他的精神一下子就崩溃了。
那之后的几个月里,他一直都精神恍惚,到单位上班,总会痴痴呆呆地走错房间,别人和他说话也充耳不闻。没办法,单位领导把他送到外地去疗养,半年后回来,精神状态恢复了正常,但是那属于他的工作岗位,早已被别人取而代之。
“陈峰呀,你看,你现在的体力也太虚弱,咱们企业策划是需要一定的体力和脑力的,你看你是不是再找一份比较清闲一点的工作?呵呵,我这也是为你的健康着想。怎么说,你也是我们的功臣呀!”企业领导满脸笑容地对他说。
“找一份清闲的工作?哼!就是说这里已经没有一份工作可以让我做了。”陈峰心里想,眼睛逼视着他曾经的领导,没有说一句话,转身便走出了这个他曾经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厦。
他虽然精神有问题,但是不傻,现实的残酷,使得陈峰再次感到无路可走,精神再度崩溃。父母把他接回了根河,女儿太小,一直由岳母照看,所以仍留在了岳母家。从此他便封闭自己,不再与外人交往。随着时间的推移,精神状态虽然有些好转,仍然是与外界得格格不入。一年前,孩子的一次大病,给陈峰一个180度的转变。
“陈峰,快来吧,孩子高烧不止,已经住院8天了,还是高烧不止!呜……”远在河北的岳母打来电话,在电话里泣不成声。
“孩子?!哦。好、好……”陈峰仿佛梦呓一般答应着,他在想他还有一个女儿呢。父母赶紧接过电话。
“你说孩子的妈妈不在了,这孩子要是真有个好歹,我可怎么活呀!”他们赶到河北时,岳母对陈峰的父母哭泣着,满脸的沧桑。陈峰的父母也流着泪,满脸凄然。
陈峰拨开岳父岳母和父母,来到孩子的床前,把手放在熟睡的女儿的额头上,又把自己的脸贴在孩子的小脸上,然后回头对四位老人说:“放心吧,孩子没事的,只是免疫力低,随着气温的不均衡时有发烧现象,打几针,增强一下体质就没事了!”陈峰仿佛从一个梦境突然醒来一样的清醒,清醒得让四位老人惊诧不已。
经过半个月的治疗,孩子终于出院了。
“爸……爸……”当孩子好了之后站在陈峰面前,陈峰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叫声的时候,他的心怦然一颤。他仔细地端详着女儿的小脸——那小小的鼻子、红红的小嘴,那水汪汪、黑幽幽的眼睛,那眉宇之间顾盼生辉的神态,岂不就是朝思暮想的妻子?!
“原来,你还在……”陈峰一把把孩子搂在怀里,流下了久违的泪水。孩子,是妻子生命的延续。他觉得他怀里抱着的是希望,他没有理由让妻子延续的生命,就这样孤苦无依!
陈峰把孩子从河北带了回来,从此他改变了很多,虽然还很孤僻,但是不拒绝和外界交往了。同学们每次有活动,也都是想着法的把他叫出来,尽管他总还是独自“凄凉”,但毕竟他与外界有个交流的机会。
想起这些往事,我便以最快的速度拨通了刘姐的电话,问刘姐陈峰的现状,刘姐说现在已经好了,找到了一份文职工作,也有了一个比较合得来的女朋友,现在脸上总是挂着笑呢。我听了,乐得差点跳起来,好像是我的病好了一样!
外面漫天飞舞的风沙,不知何时已经停息,太阳已灿灿地露出笑脸。其实,人生岂不就像这天气一样,有时就会遇见沙暴——来自内心的、来自社会的、以及来自方方面面的,这些沙尘会迷住你的双眼,让你看不清你的来途和去路。人生除了需要奋斗,还要学会忍耐和等待,只要我们活着,我们就要庆幸,因为我们有机会重新再来!在最黑暗、最迷茫的时候,记住,我们要画一扇窗子给自己,让自己的心灵看到光明,那么,我们的人生就永远不会有黑暗,当风暴隐去,必定会露出白白的云、蓝蓝的天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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