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的象棋经典散文

时间：2023-08-26 06:44:49 文/莉落老师文学学文网www.xuewenya.com

母亲的象棋经典散文

　　母亲一生爱棋！象棋如一个五色彩带样，装点和美丽了她枯燥而忙碌的生活。

　　思绪穿梭在记忆的长空，心头再次飘起温柔的情愫！

　　大约我在我六七岁的时候，每当吃过晚饭，锅碗瓢盆交响曲尚在鸣奏，战斗的号角业已吹起。

　　母亲这个沙场老将披挂整齐，只见她精神抖擞，双目炯炯，大有不得胜誓不还朝的英气和豪气。

　　与母亲两军对垒厮杀的先是二哥。二哥性情温和，人斯文，走的是“文棋”。每次都把红棋让给母亲，所谓的红先黑后。

　　母亲性格温柔而不失刚毅，她有着花木兰和穆桂英的豪气，她走的是“武棋”。她上来就是攻击式的战斗，上来就是先拱卒，然后跳马，出车。仿佛片刻间就要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似的。

　　这边二哥不紧不慢地飞象、支士，然后才看着母亲的招式一步一步地走了起来。父亲和我们几个孩子围在一旁观战。父亲是君子，总是格守着“观棋不语真君子”的信条，叼着他的旱烟袋静静地看着，不时发出几声低低的“哦，哦”之声。姐姐们也很娟秀地默不出声。只有我，上串下跳地忙活起来，一会看看母亲这边、一会看看二哥这边，忙得不亦乐乎。其实幼小的我根本就不懂棋，只是觉得一家人在一起很温馨、很快乐！

　　没过多一会，二哥就败下阵来。他的将士们顷刻间被母亲杀得片甲不留，只留下一个老将在阵地上瑟瑟发抖，二哥就呵呵笑着说：“输了、输了，换人。”

　　这时候的母亲满面春风，笑颜如花，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就落在了父亲身上。父亲赶紧低下头，假装看不见似的继续抽着烟。好在是母亲还算给父亲面子，没有再接着叫阵。

　　母亲还没有得意多久，三哥就飞也似的走上阵来。三哥比我大八岁，那时候也就十四五岁。但是三哥非常聪明，下棋也刁钻。他与二哥的斯文正好成反比，二哥处处让着母亲，三哥可不管那一套。只见他“咔咔”几步，车就出来了。瞬间母亲这边就慌了手脚，还没等回过神来，一个“大车”就被三哥吃掉了。三哥抿抿嘴意犹未尽的样子，吓得母亲赶紧往回遣兵布阵。可是，为时已晚，又痛失一匹骏马。失了战机的母亲顷刻间就痛失城隅，大败而归。母亲并不气馁，豪气干云地说：“再来。”

　　就这样，连下三盘，比分是三比零。欢乐中的时光总是很快地流淌，转眼间就到了睡觉的时间，母亲才恋恋不舍地把棋盘收起来说：“睡觉。”淘气的我总是歪着脑袋问母亲：“输得服不服。”母亲就会拍着我的小脑袋说：“服，当然服了。”母亲那诙谐的语气引得全家人一阵大笑。

　　时间恍若手中的流沙，抓得越紧流失得越快。昨天还在眼前，今天已经来临。上学、毕业、工作，忙碌的我再也没有时间去想母亲的棋，再也没有时间看母亲下棋。直到儿子十岁的时候我才有幸再次领略了母亲下棋时候的风采。说起来母亲还是儿子的启蒙老师，她一个子、一个子地教儿子下棋：这是卒、这是车、这是炮。在母亲的熏陶下，儿子居然也下得有模有样了。

　　一天我刚下班，母亲欣喜地对我说：“天天真是好孩子啊，下棋时候还知道让着我，比你父亲这个人强多了。”

　　我笑着问咋回事。儿子悄悄地把我拉在一边说：“妈妈，你不知道，今天姥姥下棋输得好惨。连续输给王爷爷三盘，那个惨啊！我为了让她高兴就特意输给她几盘，你看姥姥乐的。嘿嘿，我聪明吧？”

　　我笑着拍着他的头，心里甜蜜着、欣喜着。儿子口中的王爷爷是我家邻居。年龄比父亲还大好几岁，大家都喊他王爷爷。自从父母搬来我家，他就经常来跟父母下棋。父亲还是一贯地沉稳，根本就不屑于与别人对弈，所以每次王爷爷来的时候对手都是母亲。王爷爷棋艺很好，母亲是输多胜少。但是，这并没有影响母亲下棋的热情，反而越挫越勇。

　　饭后，母亲迫不及待地拿出象棋叫父亲陪她下。父亲却坐着纹丝不动，根本就不搭腔，任凭母亲喊破了喉咙。看见母亲那个样子，我终是于心不忍，便走过来说：“我来。”其实我对象棋根本就不感兴趣，也不太会下，只是懂得基本的`章法。果不其然，没几下就败下阵来。可是母亲还没过瘾，又把棋子摆上了，无奈下我又喊儿子。一是为了让母亲开心，二是也想看看儿子下棋时候的风采。

　　看儿子与母亲下棋真是一种享受！看着、看着我不自主就乐出了声。儿子下棋最大的特点就是“引敌深入”，他把一个车放在母亲面前，开始母亲还能经得起诱惑，忍着不吃。下着、下着就忘记了，她痛快地吃了车。儿子这面另一个车就直奔母亲的大本营，直接将死了。母亲就会后悔地说：“不吃就好了。”儿子也很有风度地说：“姥姥缓一步吧。”一盘棋下来，母亲总要缓上几步。

　　母亲都快八十岁的人了，还是勇猛异常。下棋时候根本不顾家门，只顾着往前冲。只见母亲大喊一声“将”，上半身也跟着抬了起来。儿子把士支起来，瞬间就化险为夷。母亲却不肯善罢甘休，回头瞅了瞅家里暂时没有危险就接着往前冲去。这时候的母亲就像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一样，周身都散发着英气。在她凌厉的攻势下，儿子“败下阵”来，最终母亲以三比零完胜。母亲脸上洋溢起新的笑容，嘴上却说：“是天天‘让服’我了，这个好孩子！”一回到屋子，儿子就委屈地告诉我：“妈妈，姥姥下棋太不讲究章法了，‘别着腿’都能把马跳出来。”儿子的话，让我的心里一阵酸楚，母亲老了，连她最钟爱的象棋都不会下了。

　　母亲出生在一个大户人家，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，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嫁给了父亲。父亲二十八岁时候闯关东，母亲独自带孩子，几年后才来东北与父亲团聚。

　　五十多年前的东北空旷、荒芜。为了抚养六个儿女，母亲与父亲一起劳作。她没有读过书，又没有正式工作。好在母亲心灵手巧，才在裁缝店里找了个“锁扣眼”的零活。那时候流行中山装，一件衣服上要十几个扣子。连“缝底边”带“锁扣眼”才一毛一分钱。在单位做不完，母亲就会把活拿回家去做。吃完饭，收拾好家务，母亲就在昏暗的灯光下干了起来。我不知道年轻的母亲心中是否也有梦想，也有很多、很多自己喜欢的事情。我只知道母亲为了儿女付出了太多、太多。

　　母亲这份活一直做到姐姐和哥哥能挣钱贴补家用为止。这时候母亲辞去了“锁扣眼”的活，又忙碌起了其他的活。她把哥哥们在山上采回来的牛毛广放在锅里，待水开后再捞起放在冷水里浸泡，这样处理的牛毛广颜色好，可以卖个好价钱。牛毛广是一种山菜，每年夏季有四十几天的收获时间。哥哥们一天就可以采回来几十斤。牛毛广如它的名字一样，浑身长满了细如牛毛的绒毛。用开水煮完后，用手把上面的绒毛撸掉，放在阳光下晒至半干，用手团成一个个小团子。这项活看似简单，做起来却十分辛苦。天好的时候，太阳毒辣辣的，不多时，母亲的额前就溢满了汗水。她顾不上擦汗，一遍又一遍地翻转着。每次翻转都要把牛毛广团子在手里搓揉一番，这样搓出来的牛毛广肉质鲜嫩，口感奇佳。每年牛毛广收获的季节，都会有很多商贩前来收购。一斤干的牛毛广可以卖到50元。可是，这一根根牛毛广里浸染了多少母亲的汗水我不知道，我只知道母亲为了家、为了儿女付出了很多、很多！

　　搓完了牛毛广母亲来不及揉揉酸痛的腰肢，就赶紧走回屋子里。锅里放着哥哥抠回来的天麻。天麻是东北特有的一种药材，治疗头痛效果奇佳。天麻生长在地下，抠取不易。要拿着镐头不停地在土里刨才可以。运气好的时候一天可以刨出来几个，运气不好的时候一个都没有。所以母亲很珍惜哥哥们这来之不易的劳动成果。她把天麻用小刷子刷干净，放在锅里煮熟，用针线穿在一起，放在阳光下晒干。

　　时间很快地流逝，夜幕尚未拉开就要做饭了。她不忍心劳累一天的孩子们挨饿，总是早早把饭做好，让孩子们一回来就可以吃到可口的饭菜。就这样日复日、年复年，一年三百六十五日，母亲都在忙碌，永无停歇。风霜苍老了母亲美丽的容颜，岁月蹒跚了她稳健的脚步。可是她无怨无悔，因为她心中满满的都是对儿女的爱意！

　　母亲根本就没有享受过业余的休闲时光，从青春年少到风霜百年。最奢侈的就是下一盘棋，还要在这些活计都做完的情况下。

　　如今，儿女都已经成家，连最小的我也已经人到中年。母亲有了时间，却没了经历和体力。棋盘在角落里默默忍受着被冷落的痛苦，棋子也不复往昔的风光。夜深人静的时候，它们是否还会想起曾经的战功和辉煌我不知道，我只知道母亲为了儿女、为了家付出了青春、付出了所有值得珍惜的时光。如今母亲已经八十六岁高龄了，银色在她发间闪动，如颗颗明星样眨着眼睛，光阴在她脸上刻下点点年轮。她老的再也下不了棋，可是，她不后悔！因为她爱家、爱儿女！

　　母亲有多久没有下棋、有多久没有体会战场上的厮杀我不知道，我只知道母亲为了儿女付出了全部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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